81192，请返航——这句呼叫，当年把全国人的嗓子喊哑。

二十二年过去，海南陵水新园子里，那块刚捞上来的飞机尾巴碎片摆进展柜，我才突然意识到：王伟其实一直没走远，他只是换了个方式值班。

那天早上，南海的天蓝得晃眼。

EP-3大摇大摆，王伟开着老歼-8II贴上去，无线电里留下最后一句“不能让它过去”。

下一秒金属撞金属，像两把刀互砍，他连人带机直插海里。

十万人搜了十四天，只捞回一只救生衣。

没人愿意承认，那片海太深，深到能把一个大小伙子整个吞掉，连骨头都不吐。

后来的人继续飞。

部队换上歼-20，中队还叫“王伟中队”。

每年四月一号，塔台依旧喊“81192，请返航”，新机长压着嗓子答“这里已为你清空跑道”。

声音落处，跑道尽头空荡荡，但没人觉得可笑——规矩就是规矩，英雄的位置永远留给他。

更离谱的是那帮渔民。

官方收队后，他们自掏腰包加油，开着小破船往南追，最远跑到南沙。

三年里，17个人轮班，用肉眼和渔网在浪里捞，就想把“自家孩子”带回家。

后来口述史进档案馆，有人写着写着哭出来：不是傻，是海里躺着的那个，替我们守了国门，我们得守他。

技术也追上来。

北斗、浮标、智能预警，一层层往海里撒，现在谁再想偷偷摸摸溜进来，屏幕提前闪红灯。

事发点建了海洋观测站，数据军民共用，浪高、水温、船号，一秒一报。

说白了，王伟当年用命标出的坐标，如今成了国家海防的固定哨。

展柜里那块平尾碎片，锈得发黑，边缘卷成麻花。

讲解员说撞机瞬间速度接近每秒二百米，金属直接撕成布条。

我盯着看，忽然想起小时候玩纸飞机，用力过猛，机头折了，那一下心里咯噔——原来成人世界的折飞机，代价是一个飞行员。

走出展馆，太阳还是晃眼。

旁边小学生排队，老师让他们写观后感，一小男孩嘟囔：原来英雄真的会死啊。

我没忍住，接了一句：会死，但不会被忘记。

话出口，自己先鼻酸。

二十二年后，我们还在打捞，还在呼叫，还在换新飞机。

碎片一点点上岸，故事一代代往下传。

王伟没返航，可他守的那片天，现在轮到我们把住。

只要塔台还有人答“跑道已清空”，他就永远活着——在频率里，在展柜里，在每一架腾空而起的国产战机的轰鸣里。